第二章:仙魔!
天枢宫,太清殿外!
「青云首徒:高达,奸淫妇人,虽是遭人陷害,无心之过,死罪可免,活罪
难逃,鞭刑两百!」
高达被几名师弟架了出来,吊绑在一根柱子之上,扯了他的上衣露出一身壮
实的肌肉,两头肌,八块腹肌。本来团聚在外围看热闹的弟子们见到大师兄被拉
出行刑,已经炸开锅了,当下一些女弟子们看到大师兄赤裸上身,更是掩眼发出
尖叫之声,随即又悄悄睁开眼睛从指缝间看个仔细。
行刑的弟子是新来的师弟,高达从来没见过他,见他长得文弱瘦子,拿着鞭
子十分害怕地望着自己,迟迟不敢动刑,柔声问道:「这位师弟,好眼生,不知
是那位师叔新收的弟子,叫什么名字啊!不过,按照你的资历不应该由你来行刑
的。」
那位师弟胆怯地说道:「我,叫张凡,是玉书真人新收的弟子,大家都叫我
小凡!他们都不愿意给大师兄行刑,所以只好让我来了,我也不敢打大师兄,也
不知道该怎么办?」
「呵呵,原来如此!」高达听张凡这么一说,大意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自
己身为青云『首徒』,当下虽是被罚,却依然是未来掌门的接班人,那些负责行
刑的师弟们,怕这两百鞭打下来伤了自己,日后自己登上大位找他们算账,不敢
对自己动刑,便将此恶因推到新入门的师弟身上来。
想通此节后,高达回想在开封城内所犯下的糊涂往事,他虽不敢向长老们明
言,良心中却是一直有愧,这两百鞭是他应受,他岂怪去责怪行刑者,而且这也
不关他们之事,温柔地说道:「小凡,动手吧!大师兄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不会
怪你,大师兄不想趴着睡觉,你就打前面吧!」
「对不起,大师兄……」张凡小师弟见到大师兄不生气,而是众目睽睽地等
着他行刑,也只好硬着头皮抽动鞭子……
………………………………………………
「啪啪……」
「八十三,八十四……」
听着殿外传来的喊数声与皮鞭抽入肉的响声,『太清殿』内的七位长老脸上
异常之难看,水月真矛头直指萧真人:「三师兄,达儿可是你唯一的弟子,犯了
错,要打要骂是你的私事。可师妹不明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三师兄一反
常态,『他』又是谁,跟达儿用刑又有何关系!」
「他?一个可怕的人!达儿不是他对手!」萧真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个
劲地不停喝酒。
水月真人听得一雾水,甚至连玉书真人也大为不解:「三师兄,这是怎么回
事?」
「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此时青云真人发话,他叹了一口气:「想必你
们也应该知道,青云门的『仙魔』两宗之争吧!」
春秋真人脸色一皱道:「难道是魔宗之人,又要上门挑战了?」
百草真人说道:「差不多吧,也就在这一两个月了,三师兄是不想让达儿对
上那个连我们都觉得心寒的人。」
水月真人仍是一头雾水,她只是十五年前继任『摇光』一脉长老之位,对
『青云门』的历史远没有在场六人清楚,对于师姐与师兄们几人对话,根本不明
何意:「仙魔两宗?这是怎么回事?」
百草真人怜爱地望了她一眼,柔声说道:「阿音师妹,继任摇光一脉时日尚
短,有些事不知情也不奇怪,今天师姐就跟你好好说下,事情要从六百六十年前
说起……」
六百多年前,当时的『青云门』尚未有今日成就,但在江湖之上也是一个大
门派,在江湖之上有着数足轻重的地位,其势力已是除少林之处最大门派。而当
代掌门人杨天放,更是一代剑界奇才,被世人誉为「剑神」之称,在「圣灵剑法」
前十八式的基础之上再创出四式,打遍天下无敌手。
在杨天放晚年的时候据说其剑法修为,已达通神之境,创出一式毁天灭地的
『剑二十三』,可在剑招成功之时,他感于此招威力之强,不熟于世间所拥有,
故并没有在记录在都收录他毕生武学的「圣灵剑法」,仅仅将二十二式传于,两
个嫡传门徒,分别是剑怀空和剑怀义,他们皆是杨天放收回来的孤儿,也就是仙
魔二宗的始祖。
剑怀空和剑怀义两人虽是同门师兄弟,感情却并不和睦,杨天放在世时,两
人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一旦师父仙逝后,两人的决裂便无法避免,导火线便
是杨天放的所创的『剑二十三』与他的独生女杨芸。
『剑二十三』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从来没有人见杨天放施展出来,可是他的
一些举动却让人有迹可寻,例如他将一共二十二式『圣灵剑法』,分别传两个徒
弟二十一式,『圣灵剑法』最后两式各习一式,剑怀空习得『剑二十一』,剑怀
义习得『剑二十二』。
如此举动,着实不能不让外界起疑,尤其是他的修练『圣灵剑法』的两个弟
子,他们各自在修练最后一式时,皆发现此招之后,仍有更大的进步空间,同时
也深知最后一式剑法皆是以前面剑法为基础,『剑二十三』的奥秘会不会就最后
两式剑法之中?
除了剑法外,杨天放貌美如花的女儿杨芸,剑怀空和剑怀义两人都有倾慕之
心,而杨芸对两位师兄的感情,也是难分轩桎,如何处理徒弟和女儿之间的三角
恋情,竟成了天下无敌的杨天放晚年之中最大的难题。
苦思良久,终于在撒手西归的前一日,杨天放作下了决定,大徒弟剑怀空的
个性比较忠厚,杨天放便决定把爱女许配给他,相信不会所托非人;二徒弟剑怀
义积极有野心,「青云门」在他手上定能发扬光大。自认作了最公平的决定,杨
天放再无遗憾,在徒弟和爱女前交代完遗言后,安然辞世。
可是杨天放还是看错了徒弟的个性,虽然不能继承师门衣钵,但至少得到心
中真爱,剑怀空对师父的决定便没有怨言;可是剑怀义却极度的不满,因为他也
是深爱着杨芸,而且他自认人品武功都在剑怀空之上,这个世界便是弱肉强食,
只有最强者才能得到一切,这是剑怀义坚定不移的信念。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圣灵剑法」的『剑二十三』之招,有着毁天灭地之能,
是天下练武之人无不向往之招。虽然杨天放一直否认有此招的存在,可是他在弥
留之际,却有提及过只言片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使剑怀义却相信师父一定把『剑二十三』留给唯一的女儿,甚至是完整的
『圣灵剑法』,剑怀空失去江山换回美人,表面上是自己占了便宜,但是杨芸要
是把「剑二十三」当成「嫁妆」,一旦让剑怀空练成了全部的「圣灵剑法」,他
要打败自己夺回掌门之位只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好一个暗渡陈仓之计!却也未免
太小觑了自己。
被出卖的怒火在剑怀义的体内燃烧着,但此时的剑怀义还顾念着多年师兄弟
情份,多次向将剑怀空明言索取对方的『剑二十一』,而他则以『剑二十二』作
为条件交换。但是剑怀空深记师尊临终遗言,此两招剑式,他们各自只能习得一
招,不再贪多,便拒绝了剑怀义的要求。
如此一来,让心存偏见的剑怀义更加相信,师尊一定是将『剑二十三』偷传
给这个师弟。好啊!自己明明对师尊言听计从,到头来竟是被当成外人,失去理
智的他干下不能挽回的错事,他向剑怀空下了战书,要以杨芸和「剑二十三」为
赌注,胜者便可得到一切。
只想伴着心爱女人度过余生的剑怀空,起初并不愿接受剑怀义的挑战,可是
立意要杀死同门师兄的剑怀义又岂容对手避战,为了逼剑怀空应战,剑怀义不惜
干下最卑鄙的勾当,他竟乘剑怀空外出办事的时候,把杨芸给乘机强暴了!
回家后发现惊人惨剧的剑怀空愤怒如狂,第一时间便冲到『太清殿』找「青
云门」的掌门人剑怀义算账。一路之上,挡者披靡,直闯到剑怀义面前,质问他
为什么要干下如此禽兽不如的行为?剑怀义的回答,只是冷冷的讪笑。
忍无可忍,剑怀空的怒火便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眼前人虽然是自己的师弟,
但他的所作所为,已是天理难容!既然战是他的希望,那就来战吧!两人拉开了
『青云门』数百年历史以来的首度内战,这一役的胜负,只能以一方的死亡划下
休止符!
真要打起来,仙魔二宗的始姐的修为其实不分高下,他们由山顶上的『太极
殿』一直战至山脚下的山门,激战不下数百招,战意已催到颠峰的剑怀义,忽然
使出了让剑怀空为之大吃一惊的招式:「剑二十二!」
「圣灵剑法」最后两招,杨天放生前将其誉为天下间最强的剑招,两人虽各
得一招,但太深奥难懂,一直在修练上难有进展,世人皆道今生无望再见此奇招。
今日一战,不想『剑二十二』竟在剑怀义的手上重现,而他的惊人威力,就
把心神剧震的剑怀空重创,体内的血足足呕出有一升之多,若非他功力深厚,换
成是次一级的高手,早已毙命当场!
「是……剑二十二……!你怎……怎么可能……练成了?」难掩迷惘与惊讶,
甚至连身上的重伤都忘记了,剑怀空不敢相信,但事实却又摆在眼前,自己在获
得『剑二十一』之后,别说练成了,连它内中的基本含义都没弄懂。难道……难
道是师父藏私,暗中将剑招精髓私下传给师弟?
看见剑怀空的狼狈相,剑怀义真是打从心底笑出来,他甚至以鞋底践踏不能
动弹的师兄道:「很惊讶吗?师兄,这就是我的天资胜过你百倍的证明啊!师父
只在我们面前使用过一次『剑二十二』,我就能凭着自己对『圣灵剑法』的领悟,
推动了『剑二十二』,你看!是不是威力惊人啊?」
真相大白,原来剑怀义能使用禁招的原因,竟然只是靠着看过师父传他们剑
招时,分别演练一次的记忆,再凭着过人的武学天分的领悟,化为最强杀招,剑
怀空虽然极讨厌这个师弟,但他的天分,就值得自己佩服啊!
剑怀义终于压倒这个与自己对头了十多年的师兄,心情真是无比畅快,他以
胜利者的姿态得意笑道:「师兄,你就安心的去吧!我自会善待阿芸的,不会让
她感到孤寂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战若败,不但剑怀空自己要陪上性命,连他的爱妻也要
成为剑怀义的俘虏,永受后者凌辱。不!他死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啊!不能失
败的信念,支撑着剑怀空残破不堪的身躯,既然剑怀义能凭自己的天分练成「剑
二十二」,身为同门师兄的自己,没有理由比不上他!要扭转劣势,就只能是师
尊传给自己『剑二十一』了!
「你还想做什么垂死挣扎?没用的,去死吧!」感觉到师兄的内息有变,为
免夜长梦多,决定放弃玩敌速下杀手的剑怀义,却不知道他刚才其实已经错过唯
一杀死剑怀空的时机了。
「剑怀义!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一声怒喝,剑怀空从地上扑起,神态威
猛,全如未伤,而他在这一瞬间消失在剑怀义的眼中,随即无穷无尽的剑气来自
虚空之中,竟赫然是『圣灵剑法』第二十一式『鲲化北冥,虚空遁灭』!化身虚
空之中,不存于人间之剑,剑怀义就照单全收,有如身受凌迟之刑,短短十息之
间,身受百剑之多。
「蓬!」剑怀义浑身喷血,断线风筝般飞的撞壁方止,伤得不能再伤。使出
『剑二十一』的剑怀空也同时力尽倒地,两师兄弟,都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
再战下去,只有同归于尽。
剑怀空倒在地上,心底不断的涌起一个疑问,为什么会搞到这样一个地步了?
他们原本是自小是孤儿一起乞食,同分一个馒头,同盖过一片破棉。被师尊
收养之后也是一起练武、亲得不能再亲的师兄弟,为什么会变成如今势不两立的
死敌了?只要他们两人有心合作,绝对可以让『青云门』开创出比其师杨天放更
辉煌的局面。
为什么在此刻,两人竟有如仇寇,互相打击迫害?到底是为了权势?武功?
亦或是女人?还是在最强者的极峰上,只容许一个王者存在?而他和师弟的
对决,便是宿命的安排。
始终也没有找到答案的剑怀空,在勉强恢复行动能力之后,便黯然离开了
「青云门」,虽然拖着颤颤危危的身子,看上去风吹就会倒下似的,而剑怀义那
些死忠分子,却没有一个敢对他出手,唯一想出手的剑怀义,却是有心无力,杀
死剑怀空固然重要,但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去杀,那就绝不划算!
此战过后,剑怀义奸淫师嫂一事被揭发,因而被『青云门』的长老们罢拙了
掌门一位,改立剑怀空成为新任的『青云门』掌门。而剑怀义则带着自己死忠份
子,在长老们欲废除他武功之际,突然发难,残杀了十多位长老逃离了『青云门』,
此后在武林上自立一派,也自称『青云正统』,仿立『青云门』建立七脉分支。
但是剑怀义奸淫师嫂,残害兄长,忘恩负义的行为,让江湖上之人十分鄙视,
若非其武功高强,冠绝天下,不知有多少正道之士前去声讨他,于是他所创下的
『青云门』七脉,江湖上的人称其『青云魔宗』,而正统的『青云门』则是『青
云仙宗』!
此后,仙魔二宗两人便是正式的决裂了,而由于彼此都清楚对方的实力,也
谁都没有置对方于死地的把握,终剑怀空与剑怀义一生,再也没有交手过的记录,
但两宗的后人,却把祖先的恩怨与战火延续下来,到最后演变成了『仙魔』二宗
传人,每隔十年一次的宿命之战。
几百年下来,『仙魔』二宗后人互有胜败,难分高下,但到了二百多年前,
异族入侵神州大地,中原各大门派纷纷挺身抗击,『青云仙魔』二宗自然也不例
外。无奈天命不在,异族气运正运,直至中原皇朝灭亡之后,仙魔二宗皆因在抗
击异族之中损伤惨重,『青云仙宗』却因坐拥青云山这一天险所在,异族皇朝数
次征剿无果,加之异族初代皇帝信奉道教,改为招抚。
『青云仙宗』见到天下大势已被异族所夺,深知无力回天,只好收授安抚,
改为中立,封山不再过问天下之事。而『青云魔宗』则没有这么好运了,他们并
没有青云山这样天险可守,加之异族已经招抚了『青云仙宗』,为了安抚『仙宗』,
他们加大力度对『魔宗』进行围剿,直接将『魔宗』七脉杀得血流成河,幸存下
来的人也再难复当年况!
甚至让十年一度的『仙魔』宿命一战消失了一百多年,这也使得原本『青云
门』每十年准备一次的『仙魔』对决,改为了自家门人十年赛的『论剑大会』,
以此来挑选入门弟子,慢慢地『青云魔宗』也就成了『青云门』长辈口中的历史
了。
然而就在十年之前,消失近百年的仙魔之争,却因一对父子的到来重新点燃
了『仙魔』二宗百年战火……
………………………………………………
水月真人奇道:「当年那对父子?向麒钢不是败在三师兄手上,强推『剑二
十二』不成,导功魔反侵死了?」
萧真人深深地喝几句酒说道:「向麒钢是死了,可是他的儿子还活着,并且
在江湖上闯下不少名头,『杀神』向晖就是他了。」
水月真人不悦说道:「『杀神』向晖?一个初出江湖三年的毛头小子有什么
好怕?不就是以一人之力,虐杀了关东四雄『横行霸道』中横、行、道三雄,在
『枪霸』手中逃命成功吗?充其量是一个喜欢玩虐杀的变态而已!」
春秋真人插嘴说道:「小师妹有所不知,这个『杀神』向晖并不简单,他明
面是确实只有虐杀关东四雄中三雄战绩,可他暗地里却是打败了不少江湖上的高
手,兵器谱中剑之一列中第四『雨花剑』窦豆、第五『奔雷剑』戴奔等十位多剑
道高手,皆败在他之手上,江湖之所以没有传闻,是因为这些人在败给他之后都
被他杀了,他故意隐藏了自己的真正实力。」
水月真人不可思议地说道:「怎么可能,他既然打败了窦豆、戴奔这样的高
手,为何要故意隐瞒,他挑战这些人难道不是为了出名?」
春秋真人微微一笑:「呵呵,或许出名并不是他想要的,他的目标另有其他
吧!估计就是我们『青云门』,我曾经暗中派人想去除掉他,但都被他逃脱了。
当年三师兄放过他,果然是一个错误,若非那时我在外至力对付『妖极宗』,
要是我在场,才不会顾忌什么身份,当场就杀了他!」
「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但如果可以重来,我依然会放过他,杀一个十岁
稚童,我下不了手!」萧真人又大喝了一口酒,听着外面传进来鞭声,心里一阵
纠结:「他日,向晖欲前来挑战,由我来应战,当年犯下的错,由我来终结!」
青石真人说道:「按照『仙魔』二宗决战的惯例,魔七脉各自挑战对应的仙
七脉,挑战者必须是同辈。三师弟,你年长向晖一辈,师出无名,所以你故意打
伤达儿,好让自己出场吗?」
萧真人豪迈地一笑:「哈哈……谁叫我就达儿一个徒弟呢?他受伤了,我不
出战,『青云门』中谁还能出战?」
水月真人说道:「有三师兄出手,相信必定能将此小子除去,为『青云门』
去一大患!」
其他五脉长老纷纷表示应同,萧真人可是『青云门』当下最强的存在之一,
『剑二十一』这一招整个『青云门』就他与掌门练成的,高达虽然练成了『剑二
十一』,但剑境与内功修练远远未能将此招发挥百分百之威力,有这样的高手出
马,向晖实力再高,也毫无胜算。
听着其他长老的称赞,萧真人并没有感觉到高兴,反而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
中,思绪不由自主回到当年『仙魔』之争的记忆中……
………………………………………………
十年前,萧瑟肃杀的秋末之雨,「青云门」的万级长阶下,赫然出现了一大
一小的两条身影,无视于天象地形的严峻,开始拾级而上,望准『天枢宫』的方
向而去。
大的那条身影,穿着一身灰衣长袍,散发飞扬,几乎遮去他半边的轮廓,一
片刹白有如终年不见天日的森然侧脸上,深嵌着一对锐如鹰隼的利目,阴鸷的瞳
仁内燃烧着憎恶与复仇的黑色火焰,似是一把出了鞘的利刃,无时无刻地想饮血
而饱,令人不寒而惧!在他的身旁,是一个长相与前者有三分相似,但年纪怕只
有对方三分之一的一个少年,单从外型来看,理所当然会把走在一起的这两人当
作一对父子。
非要说如此,两人之间又毫无一点亲切感可言,少年那单薄的体型,很容易
就被人当成文弱的美少年来看待,但走在连大人踏上都觉得十分吃力的陡峭长梯
上,少年却是如履平地,连呼吸也一如平常,这一点,灰衣人也是一样,但一个
十岁出头的小孩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便绝不简单。
石阶虽然长,两人走的又并不快,但再长的阶梯,也有踏完的一刻,眼看只
剩百级阶梯,「天枢宫」便赫然在望之时,一道雄浑高大的身影,就倏乎而现的
卓立在长阶尽头!
高大身影双手环抱胸前,身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百结衣,宛如乡下的农民,
可以一双深邃的双目神采并射,飘降的雨水,只落到他身旁半尺处,便似凭空消
失,沾不到半点水气,只是这份功力,便俨然是一代宗师的境界!
灰衣人一见此人现身,瞳孔立为之一凝,双目闪过濒临爆发前的杀气,从单
薄的嘴唇里吐出几个字道:「你就是:萧-逸-才?」只听他说话的语气,便知
他对眼前之人,有着极深的仇恨,似乎不把对方生吞活剥,不能罢休。
萧真人缓缓摇头,双目蒙上一层浓浓的忧郁道:「向麒钢?江湖上有名剑手,
我们已经是初次见面吧!可听你的语气,像是与我有着深仇大恨般?何解,而且
『仙魔』二宗之争,已经有百年前不曾再战,你又何必旧事重提?」
说句实话,萧真人在接到『仙魔』一决的战书之后,也是大为不解,一个已
经消失近百年的东西突然冒出来,已经让人很奇怪了。偏偏对方竟是『魔七脉』
中天玑一脉,指名道姓要与自己决战,他还真有点莫名其妙,现在见到向麒钢如
此痛恨自己,更是一头雾水。
灰衣人向麒钢怒道:「废话!我可不管什么『仙魔』二宗之争,我来找你,
皆因你杀了一个不应该杀之人,此人对我意义非凡。我誓杀你不可,不但要杀你,
还有杀光你身边所有亲人?」
萧真人摇头道:「当年『仙魔』二宗的宿仇,是为了因『圣灵剑法』而起,
造成长达数百年的争斗。我还以为你挑战我是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原来不是啊!
那还好一点,敢问我杀了谁,如此得罪你!」
向麒钢怒眉倒竖,喝道:「萧逸才!你不需要知道你杀了谁,你只需要今日
你非死不可,你就这一份不甘下地狱里向阎王报告吧。而且只要能杀了你,我魔
宗就可以夺回失去的一切,所以今日你我一战,是势在必行!」
萧真人一头雾水,看着向麒钢一副恨不得食自己肉,饮自己的血样子,实在
想不起自己到底杀了谁,惹得他哪此怒气腾腾,无语地说道:「莫名其妙?只有
依先祖传下的规矩,到祖师爷灵地前一决高低!」说罢转身,往内里走去。
「早该如此了!」向麒钢大笑,昂然踏步,跟在萧真人的身后,自始至终,
也未看过身旁的少年一眼。
那名少年则是向麒钢的独子,一直像是个木头人般的站在一旁,两个大人的
激烈词锋,并不能使他的脸上有半分动容,以一个还算孩子的年纪而言,他的淡
然已经是接近冷酷,甚至是超乎外表的成熟!
少年的冷漠气质,就吸引住了另外两个旁观者的眼光,那是两个和少年相同
年纪的孩子,他们此刻正坐在『天枢宫』屋顶前门的一角之上,以饶富趣味的视
线,打量着前者。这两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萧真人唯一的弟子高达,还有掌门
青云真人的弟子林动。
此时的高达还是一名十岁的少年,还没有到十四岁时的青春萌动期,也没有
发现身体的不妥之处,个性还是十分之开朗,加之前不久青云真人新收了一名弟
子叫,林动,两个少年一见如故,很快就成至交好友,两人调皮捣蛋,仗着师尊
的名头,在『青云门』里可以说是无法无天。
本来今日『仙魔』之战,青云真人早已下达了封山的命令,所有门人弟都是
要待在房间内不得外出半步,偏偏就没人管得往这两个小鬼,在林动这个混世魔
王的教唆下,高达便与他一起前来偷看发出何事,刚好遇着了此一幕。
似乎是感应到了高林两人的眼光,向晖慢慢地抬起头来,就在那一瞬间,他
看到了高达,空间之中,气氛陡变。确实是只有一瞬间,但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
中,看到了彼此内心的震骇,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撼动着他们幼小的心灵,彷
佛两个人便是天生的死敌,将来只能有一个能生存下去似的,而那是必然会发生
的结果。
目中讶意只是一闪而现,在木然的表情还来不及产生变化之前,向晖已恢复
低垂的脸庞,追着父亲的足迹而去,高达能再看到的,只是对方的背影,想起刚
才两人对视瞬间产生感觉,年幼的他觉得十分怪异:「这个人,真古怪,眼神好
吓人!」
林动说道:「什么怪?我怎么没发现呢?算了,我们还快点跟上去。看看那
个白脸和三师叔的一战,到底谁赢谁负。」说罢拉着高达展开身形,在楼顶上飞
奔,跟在三人的身后。
………………………………………………
这一场战斗并没有什悬念,此时的萧真人正值壮年,身体剑道皆处始于巅峰
状态,都有能力一争『天下第一』的名头,向麒钢江湖上只算是一流上乘高手,
两者相差甚远。如果不是看在青云『仙魔』之决份上,根本不会接受其的挑战,
在战斗中萧真人仅以『圣灵剑法』前十八式应战,已然将其逼入绝境。
向麒钢也深知自己实力与萧真人差距极大,但他却有不得不一战的理由,不
是为了什么『仙魔』之争,仅仅只是为了她。纵使在萧真人面前毫无胜算,他仍
要拼上最后的力气,使那一招从来没有真正练成的『剑二十二』,功魔反噬。
「晖儿!晖儿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发出最后的嘶吼,向麒钢爆炸成一堆
血花,尸骨无存!向麒钢体爆屑散,死得不能再死,但他身后所遗留下来的一堆
问题,却仍未获得解决,比方说『仙魔』二宗之争,还要不要继续。
萧真人转头望向向晖,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苦笑道:「孩子,你父亲的死,
是他咎由自取,我无意要你能够谅解我,但你也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为难你一
个孩子的。」
目睹亲父在自己面前惨死的景况,和听到杀父仇人的说话,向晖脸上竟仍是
一无所动,没有愤怒,没有害怕,没有一点情绪的起伏,有的,只是犹如万载冰
山的冷漠,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萧真人,像是要将他的样子永远记入脑海之中。
当萧真人的眼神接触到向晖的表情之时,堪称一代宗师的他,竟不自由主的
起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身子一震,暗忖道:「这孩子……好可怕的眼神!我
阅人堪称无数,也从未见过有比这孩子更可怕的眼神,见到父亲死在自己眼前,
竟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十岁年纪,已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如果任这孩子长
大成人,将来极可能会成为『青云门』的心腹之患啊!」
一种可怕的想法,就在萧真人脑海里逐渐成型,只要在这里杀了向晖,这段
莫名其妙的仇恨就会在此打上终止符,纵虎归山,后祸可是无穷啊!但自己怎么
也算是青云一脉之主,怎么能自失身份,去对一个幼龄少年下此毒手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萧真人,你就不该有他妈的妇人之仁啊?」
「不行!达儿和动儿还在一旁偷看,我身为人师,怎可在弟子面前,干下如
此残暴不仁的行径,将来还有什么面目去教育徒弟了?」
天人交战,两种极端的想法,就在萧真人的脑海中拉锯着,即使面对生死强
敌,萧真人也未曾如此矛盾痛苦过,只因为眼前的少年实在太可怕了,可怕到让
他出自内心的惊颤,使得他坚持一辈子正义信念,也为之动摇!
「怎么了?要斩草除根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了。」就在此时,一直未有开
口的向晖,忽然开口了,冷漠的语调,就再一次的震撼萧真人的心灵,这个少年,
竟能看出他心里想的事情吗?
一滴冷汗,自萧真人的脸颊流下,他就能感觉得到,少年的魔性,将会在未
来成为『青云门』最可怕的敌人!虽然如此,萧真人始终狠不下心,对眼前的少
年动手,对峙片刻,他只得问道:「你爹,为什么这样恨我,我到底杀了谁,让
他这么般痛恨我,宁愿拼上性命?」
向晖依然用着一种事不关已的语气说道:「因为你杀了我娘,不,应该是你
害死了我娘,我娘姓赵,名燕萍!」
「害死你娘?赵燕萍?」这一句话勾起了萧真人心中一段不忍回想起来的记
忆,二年前他曾经前往过慕容世家作客,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阻止了一阵毒杀案
的发生,是慕容家府上一名婢女,想毒杀慕容家主慕容墨,结果被自己揭穿了。
功败垂成,当场发难,却死在慕容家护卫的乱刀之下,她临死前愤恨地望着
自己,用着最后力气说道:我赵燕萍不能报中原镖局灭门之仇,死不暝目,我诅
咒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个个都不得好死,中原镖局数百条亡灵在地府等
着你们,哈哈……
当萧真人听着此女临死前所说的『中原镖局』,立刻想到了八年前武林上发
生的一大血案,武林上最大『中原镖局』接一趟镖,护送一样东西前往京城,此
物非常之重要,中原镖局赵总镖头全员出动护送。不想途中竟遇到一群来历不明
黑衣人围杀,全镖局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全部被杀,事后就连在镖局老家的妇孺们
也惨遭黑手灭门。
难道此女是中原镖局的遗孤,她因何要毒杀慕容墨,难不成慕容墨跟此案有
关,但不可能啊!慕容墨的为人,萧真人绝对相信,他虽然杀伐果断,却绝对不
什么好杀之人,更不可能向妇孺下手。
「不下手的话,我就要走了。」向晖见萧真人呆住了,也不理会就这样背对
萧真人就走掉了。
萧真人回过神来,望着向晖的身子慢慢去远,心底的一股寒意,一直挥之不
去,他实在不知道,今日放过对方的决定,究竟是错是对?
「太好了,师父打赢了!我们去告诉掌门师尊吧!」与萧真人被向晖的邪异
气质所震摄的不同,年幼的高达与林动虽觉得向晖怪异,但少年心性根本没有放
在心上,他们兴高彩烈地从躲藏之处奔来,满脸欢喜地奔向『太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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